和村长闲聊,说起我写在空间里的文字,他笑言,忍无可忍还强忍着一篇篇读下去,直到整个天空中都弥漫着小资的味道……惊惭之下频频道歉,他方才打住了调侃的话头儿,一本正经地说“在我看来,是少女的情怀,言语中却流露着童年的清醇,有意思。”“看你的文章有种莫名的冲动,就好像被蜜蜂蛰了一下。”
欣然接受赞誉,但这比喻,却是新奇。我是被蜜蜂蛰过的,酿蜜的小工蜂“吱溜儿”一下撞在手臂上,猝不及防的,针刺般的疼痛,酸麻,用丝瓜叶子捏碎了涂上,稍不留神还得肿上半日。所以,我理解被蛰一下的感受。但是,当村长用这种疼痛来形容看我文字之后的感觉,多少还是让我有所感触,心的某一个地方微微动了,不是疼,是悟。
“人这一生最难以忘怀的是什么?”
“各种感情吧。”我说。
“我觉得应该是童年。”
村长是我第一份工作的领导,有着二倍于我的年龄和八十年代人大新闻系的底蕴。曾在十分钟之内把我一篇写了三天仍晦涩难耐的公文改得行文如沐春风,令我自此对他敬佩不已。然而,他并非我的直接领导,中间要隔了三四层的行政级别,业务上的授受实在有限,所幸他有着极其谦和的品格和幽默年轻的心态,不仅工作,生活中也能时时感受到他思想的睿智、生活的体恤,“村长”这一称呼正是源于对他的尊重和感激。在我们人生的第一份工作里,他教给我的,不仅仅是工作,更像一个教父一样,带我们走理想中的路,护着我们好好走下去。所以直到我离开远程两年多了,也能时时和他交流心得,听他说我是“冬日里的太阳,够明亮,却不足以温暖人心”的时候,还会深以为然。
村长的童年应该是在西北度过的,入京念完大学到中原某家省报实习后便去了更加西北的地方,一过经年。他所说的疼痛是怀着一些对已经逝去不可追的岁月和已经淡化不可寻的故境的缅怀吧。我们长大、离开,总有一些东西只存在于记忆里,可以追忆而不可重现了。童年,或者就等同于故乡,都是一段年龄或者梦想开始的地方,是最初的那些美好。
以前我离开故乡的七八年,时常有如今村长所说的这些疼痛感,有时甚至觉得已经不是蜜蜂蛰疼的级别了。这一年,却是回到了故乡,简单的工作,杂乱的生活,那种疼痛感倒是不再体验。也许是身在其中,便有了心和灵魂的安宁吧。只是近期,突然开始听《故乡的原风景》,竟恍然觉得音乐所描述的,居然不是我眼前这片土地,它们,完全是不搭界的两个地方!心有惶恐,一些东西,一旦上升到哲学的层面就往往让人觉得莫名惶恐了。
我文字里所写的,也决然不是童年或者故乡,只是平淡或者荒乱生活里,絮絮叨叨的所见所闻所感,流水账一样有小开心也有大气愤,有风景的美好,也有人心的险恶,总之是想到哪里写到哪里,没有固定的条框可循。然而,村长能够从中看到“被蜜蜂蛰过一下”的东西,也绝不是偶然,也许,就是一种生活的方式或者态度吧。我的这一年,是比较闲适的窝在故乡怀抱的一年,简单而单纯,对他而言,可能是从未有过的安逸吧。能够轻而易举触到内心的,总是那些想了很久却不曾得到所以一直耿耿于怀的东西。
我以为,能够让心灵安宁的,已经不再单单是童年的时光和我们地缘上的故乡,那些东西,已经不复往日模样;我们的心之所以暂时觉得安宁,乃是心在触到一些东西的时候,骤然间敞开了,取得了一小阵子共鸣,是某一个层面的和谐共振。比如,村长觉得被蛰了一下的时候,也许正是当时情景下他触景生情感情最盛的时候,一些熟悉的言语让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童年,想起了孩童时代少年时期的自己。
不过也倒庆幸,我们偶尔还能有这样被蜜蜂蛰一下的时候,让我们在日复一日枯燥的生活里还能停下来感受下疼痛,想一想,岁月之中,握不住的年华和人事,究竟有什么会值得珍惜。人总是在长大,圈子广了,眼界宽了,诱惑多了,身心疲惫且麻木了,最难得是还能记得当年的初心,记得小时候的梦想、年轻的追求,每走一步,都对得起曾经努力走上这条路的自己,就是好的。
你,是否还记得被蜜蜂蛰过一下的那种微麻的痛感?
编辑 周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