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甩着长长的尾巴扬长而去,嗖嗖的北风携带着春节的味道呼呼而来。并不宽敞的街道上每到晴朗的天气便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虽没有往年大声吆喝的风景,但看到车后满满的袋子,便知人们家中的年货已在车来车往中慢慢填充。
菜市场里更是空间狭小。我竭力的避开涌起的人潮,一边侧着身子在狭缝中穿行,一边还要挤出时间搜索目标。尽管已是万分的小心,但还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一个硕大的竹筐。一个瘦弱的妇女,花白的头发搭在额前,肩上扛着一根扁担,两头挑着大竹筐,里面装着分量不多的白菜。在这样一个连蚂蚁都无法大胆落脚的地方,她的这个家当怎么能通行?她的竹筐挂住了前面的一辆车,她试了两下,没反应;想使劲拉下来,又怕撞到别人。她的脸通红,手抓着两头的绳子费力地扭动着。
看她如此为难,我连忙回身,取下挂在车上的绳头。拥塞瞬间化解,她笑了,抬起头,连声说:“哎呀,真是谢谢你啦!”我这才看到她的庐山真面目,原来是小凤的母亲!
小凤是谁?用现在的词来说,就是我的闺蜜。她家住在村子的最东头,她爸爸是以前的高中生,因为家境窘迫,只能在家务农,这给自尊心极强的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所以,他很少和村里人在一起聊天,从不往人多的地方凑,尤其是晚上从不出门。田间地头村里人见得最多的是小凤的妈妈。
那时,我们几个孩子经常到她家约她出去玩,她总是眼巴巴地望着他爸爸,似乎是在等待爸爸批准,可那个叔叔一直板着脸坐在那儿,面无表情。这时,她妈妈便停下手中的针线活,挥挥手,示意我们“去吧”。几个疯丫头便像蝴蝶般振翅而飞了。
小凤的妈妈平日总喜欢扎一条头巾或戴一顶男式的帽子,显得有些不适宜。年幼的我们经常会向小凤追问究竟,她满脸通红,一言不发,有一次终于招架不住大家的逼问,伤心地哭了,转身跑了。从此,她妈妈再也不戴头巾了,我们那才知道,她妈妈因为小时候生病,头发脱落了好多,头顶上大块的头皮裸露在外面,分外显眼。无知的我们深深地伤害了两个人的心!
后来,我们到镇上读初中,每周回家一次,在学校住宿要自带行李和粮食。小凤的妈妈不会骑车,那次她用扁担挑着换季的被褥和粮食,走了十几里的路来到学校,正逢我们下课,她眯缝着眼睛望了很久,才看到自己的女儿趴在栏杆上正看着自己,她高兴极了,使劲的挥舞着手中的毛巾,谁知小凤无动于衷。同学们问她:“凤,下面有人叫你呢!是你妈妈吗?”小凤生气地瞪了同学一眼,抛下一句话:“我妈才不会那么土呢?那里我们村里的人。”
后来,是同村的孩子帮她把粮食交到了学校,妈妈似乎察觉了什么,不声不响地走了,以后再也没有挑着扁担进学校了,再也没有出现在女儿同学的面前。我清楚地记得自己把这件事告诉父母的时候,妈妈的眼睛湿湿的,她低低地说了一句:“凤她妈命苦呀!”看到妈妈伤心的样子,我的心也沉甸甸的。
没过多久,他们搬家了,再也没有回村。再后来,隐约听说,小凤的弟弟娶媳妇了,小凤也出嫁了,有了儿子……生活像一把无形而无情的钢刀,在人们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生活也像一部充满巧合的情景剧,让久别的人邂逅,偶遇。生活更像一部永远读不完的百科全书,它让曾经无知的孩子懂得了:没有母亲,就没有我们,没有这个扛扁担的肩膀,哪有现在幸福的家!
流动的人潮在慢慢蠕动,那个瘦小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人群中,可她的身影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脑海中。(编辑 周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