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当放暑假,我就像候鸟一样,飞到外婆所在的农村。外婆在当地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贤惠、勤劳加干净整洁。每天天麻麻亮,外婆就一骨碌起床,抄起大笤帚把庭院、居室打扫得干干净净,收拾得清爽如新,然后洗漱,点燃柴灶里的麦秸秆,缕缕炊烟升腾在厨房屋顶的瓦楞和烟囱里。那袅袅炊烟混合着庄稼地里麦草的清香,有一种特别亲切温馨的气息,萦绕在我童年甜甜的梦里,直到外婆把我从睡梦中唤醒。
外婆开垦了一片较大的荒地,修渠引水,把荒地整理成一块菜园子。彼时正值夏日,园子里的蔬菜已纷纷成熟结实。外婆胳膊上挎着一只菜筐,到自家菜畦里去采摘新鲜的蔬菜。只见那茄子悬挂于绿叶间的枝头,光滑水嫩的肌肤中透射出莹莹的光泽,如点燃紫色的灯笼。芥蒂处有长刺的“帽子”,我伸手去摘茄子时,不小心会被上面的小刺刺破手指,于是我就张开嘴巴“哇哇”大哭,外婆慌忙把我抱起来,心疼地用嘴吹我手指刺破的地方,仿佛喷出一口孙悟空那样的仙气,我立刻感觉疼痛尽失,心里升起对外婆的无比佩服。外婆把那株刺疼她外孙子的茄子狠狠指责了一番这才罢休。而我在泪光中破涕为笑,用新奇的眼光打量着外婆经营的这片菜地。菜园子很大,按类别分片种植几畦时令菜蔬。茄子占两畦;黄瓜、青椒各占一畦;西红柿占两畦;苋菜占两畦;丝瓜、南瓜则在四周篱笆间安营扎寨,匍匐绕藤;空心菜绿油油地,安静而腼腆地伸展出她那嫩嫩的触角……
最让我感兴趣的是西红柿,大多已经成熟,像在绿叶间点亮盏盏红灯泡;青色的呢,只有少枚挂于枝头。外婆戴着草帽,摘下几枚又大又红的西红柿,投入菜筐中,挎着满满一箩筐蔬菜,从地埂上往家走。后边蹦蹦跳跳跟着一个手捧蟋蟀的小孩,那就是儿时的我。
一回到家,外婆用木桶从井里打上来清凌凌的“井拨凉”水,把刚刚采摘的蔬菜在盆子里洗干净,沥干水;剔除西红柿表面的点点污泥,把它们洗净,浸泡在“井拨凉”水里,让西红柿吸足井水里的丝丝凉意。彼时,我早已按捺不住,肚子里的馋虫儿早已钻到喉咙口,我忍不住拿起一枚西红柿,张开大嘴咬开,西红柿的汁液喷了我满脸,衣服上也是。外婆用毛巾给我擦拭干净,嘱咐我吃慢点。我顾不得这些,赶快品尝美味。哇,酸中透着香甜,更妙的是,那丝丝的凉气,更增加了口感的冰爽。外婆看我贪吃的样子,咧开没牙的嘴巴,呵呵笑了,那笑里盛满了慈祥……
外婆最拿手的一道菜是“油煎茄子”。只见她把一只茄子从头到尾纵切成三五片,像几片花瓣,又如几只小船,用食盐均匀地涂抹其每一片,把鲜嫩茄子的汁水控出来。锅里倒适量的油,把锅烧热,油“嗤嗤”作响,油冒青烟时,把茄子片一瓣瓣均匀地铺在锅里,用文火慢慢地煎,直到它们的颜色变成油黄;再把每一片茄子翻到背面,如法炮制煎另一面。这种“油煎茄子”,咬在嘴里,滋滋冒油,香软油滑,脍炙人口,让我百吃不厌。我每次都能吃它个肚皮鼓鼓,圆圆滚滚,像猪八戒怀里藏着个大西瓜。外婆亲手做的饭菜,是那么香甜,几回回萦绕在我童年的梦里,挥之不去。在如今大饭庄酒楼的美味佳肴里,是品尝不到的,因为它缺少一份外婆所特有的慈爱,那是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所致。
(编辑 周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