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7月以来，在鄂东北随州市的神农公园又添一道别致“景色”，那就是每周的三、六晚演出的皮影戏。
8月16日晚，笔者兴致勃勃地来到演出现场，第一次观看有所闻但未曾亲眼目睹的皮影戏。8时许演出开始，在那浑厚的唱腔、激越的锣鼓、清脆悦耳的唢呐声中，皮影艺人双手舞弄着各种人物造型，在雪白的银幕上时而缓缓慢步后退；时而快捷大步向前；时而猛地腾空而起；时而双双翩翩起舞，博得了观众们的阵阵喝彩和不断的掌声。
民间艺术 历史悠久
这位身怀绝技的皮影艺人名叫严开友，今年53岁，从艺37个春秋，是当今随州市从艺时间最长的皮影戏专业艺人之一。当笔者请他介绍皮影戏的起源、演出技巧等有关情况时，他打开话匣子后滔滔不绝。
“据我所知，皮影戏，发源于我国西汉时期的陕西，距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是世界上最早由人配音的活动影画艺术，有人认为皮影戏是现代‘电影始祖。’”
“皮影戏又称‘影子戏’，‘灯影戏’、‘土影戏’，有的地区叫‘皮猴戏’、‘纸影戏’等，是用灯光照射兽皮或纸版雕刻成的人物剪影以表演故事的戏剧。剧目、唱腔多同地方戏曲相互影响，由艺人一边操纵一边演唱，并配以音乐。”
“ 据说，中国皮影艺术从十三世纪元代起，随着军事远征和海陆交往，相继传入了波斯（伊朗）、阿拉伯、土耳其、暹罗（泰国）、缅甸、马来群岛、日本以及英、法、德、意、俄等亚欧各国。从世界范围看，18世纪的歌德到后来的卓别林等世界名人，对中国的皮影戏艺术都曾给予高度的评价。可以说皮影戏是我国历史悠久、流传很广的一种民间艺术。”
介绍到这里，严开友向笔者讲述了一则有关皮影戏的历史故事。两千多年前，汉武帝爱妃李夫人染疾故去，武帝思念心切，神情恍惚，终日不理朝政。术士李少翁一日出门，路遇孩童手拿布娃娃玩耍，影子倒映于地，栩栩如生。李少翁心中一动，用棉帛裁成李夫人影像，涂上色彩，并在手脚处装上木杆。入夜围方帷，张灯烛，恭请武帝端坐帐中观看。武帝看罢龙颜大悦。这个载入《汉书》的爱情故事，被认为是皮影戏最早的渊源。
“我开始学艺的时候，师傅对我说，随州皮影的雕绘、唱腔分为北、南两路。北路皮影，由枣阳和河南桐柏等地传入，其特点是‘人子’较大，一人掌签，三人打锣鼓家什，接腔带吹喇叭；南路皮影，由孝感、云梦等地传入，‘人子’较小，一人掌签，一人打锣鼓家什。我们的皮影戏班属于‘北路皮影’。戏班里人大多是万店镇人。戏班的师承传接已有上百年的历史，老祖师是河南驻马店高师傅。高师傅传万店兴隆李师傅，下传汪洋人，再传何绍才、王明洋。1972年，我拜师于王明洋，成为该皮影戏的第6代传人。”
含辛茹苦 拜师艺成
严开友从18岁时拜师学艺到后来走南闯北表演皮影戏，转眼30多年过去了。他在这个艺术殿堂里饱尝过他人未曾经历的酸甜苦辣。
“上世纪70年代，是靠挣工分糊口的年代。在生产队唱皮影戏可以多挣工分。父亲见我会吹唢呐，就让我去学这门手艺，将来好养家糊口。于是，父亲将我带到王明洋老师的家里，说了一番好话，王老师才答应将我收留下来。后来在王老师的教导和指点下，我看了很多与历史有关的皮影戏折子。比如《隋唐英雄传》、《薛刚反唐》、《粉妆楼》等。刚开始演出的时候, 我坐在后排吹唢呐, 看师傅掌签时的动作要领, 听师傅唱, 模仿他的发声和变音的规律。在一出戏里, 有时一下子会有六七个人出场, 这样我也跟着变六七种音, 比如大胡子说话是虎音, 恶狠狠的; 军师说话是鼻音, 有些深思熟虑的味道; 小生说话是平音, 文绉绉的……刚开始的时候, 常常发音不准, 特别是一种女腔音怎么也变不出来。所谓‘无女不成戏’,于是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 我就 喝上一两杯水清清嗓子, 把嗓子逼窄, 然后学着去唱一些女歌手唱的歌曲, 一个多月后终于别过来了。”
“到后来, 师傅让我‘递人’, 就是每当师傅手上的一个人物的戏演完后, 我就得把下一个出场人递 到师傅手上。这样更能够熟悉一些剧情。有一次, 精力不集中, 心飞到台下的观众那里去了。结果师傅的一场戏唱完了, 给我使了个眼神, 我不假思索地递了一个‘人子 ’上去,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 师傅气得把递过去的 ‘人子 ’往上一扔, 白幕上的一个‘人子 ’就从空中飞过去了, 台下爆笑, 大家说：‘徒弟走神把人子递错了’。演出结束时，师傅把我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走神了。”
“跟师傅学了一年多的戏后, 有一次戏唱到中途, 师傅跟我说他唱累了, 嗓子受不了, 想让我把戏接下去, 他来递‘人子’。师傅和我说这些话的时候, 我心情有些复杂, 因为自己从师一年多, 终于有机会可以露一手了, 是件高兴的事情, 可是心里更多的是没有底。 师傅是个十分严厉的人, 平时教我的时候, 对我的错误毫不留情。师命不可违, 我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第一次唱戏, 没有经验, 发音没有师傅那样标准, 还有人物出场以及表演动作也不是很流畅, 师傅刚开始的时候还在旁边提醒我一下, 可是到了后来他再也忍不住了, 被我气跑了, 可是我得壮着胆子继续唱下去, 观众还等着要听看呢。”
经师傅的言传身教和严开友的刻苦磨练，两年之后，他终于可以单独表演了。
精制皮影 探索演技
皮影戏虽然不如电影的规模那么大，故事情节那么复杂，但从制作皮影至皮影戏表演，需要掌握许多的专业技巧和过硬且娴熟的基本功。笔者从严开友整理的一匝匝资料中，可以看出他在精制皮影和探索演技等方面作出了许许多多的努力。
表演皮影戏首先要制作皮影，即“人子”，其制作过程既精细又复杂。先将羊皮、驴皮或其他兽皮的毛、血去净，经药物处理，使皮革变薄，呈半透明状，涂上桐油，然后把皮革镂刻成所需的人物形象。皮人的头、四肢、躯干等各自独立，而又用线连成一体，分别以连杠由演员操纵，令其活动。皮人涂有各种颜色，表达人物的善恶美丑。绘画也有一定的讲究，女性发饰及衣饰多以凤、花、草、云等纹样为图案，男性则多用龙、虎、水、云等纹样。人物造型与戏剧人物一样，生、旦、净、丑角色齐全，制成的皮影高的达55厘米，矮的仅有10厘米左右。
表演皮影戏要根据戏中的不同场面、人物或故事情节，运用各异的表演手法，淋漓尽致地展示在观众面前，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
在白色的幕幔上，通过三五位艺人的操纵，不仅能表现人间悲欢离合，还要扮演千古沙场上金戈铁马的交兵和天神佛魔的出神入化、千变万幻的场景，令人解颐欢悦。早在宋代，皮影戏“一口叙述千古事，双手对舞百万兵”的形式已臻完善。但是现代的操纵方法是清代道光年间才形成的。清代康熙、雍正年间，影人的操纵方法，还是以八根丝线系之，类似操纵木偶戏。清代文学名著，曹雪芹的《红楼梦》第六十五回中，尤三姐斥骂贾琏时说：“提着影戏人子上场儿，好歹别戳破这层纸儿”。这里一个“提”字，说明当时还是提线操纵，一个“纸”字，说明当时还用纸幕。
现代操纵影人，各省有各省的拿法，各地有各地的耍法，形式不一，方法各异，各有巧招，但基本上是一根颈条，两根手条，已不用八根丝线了。
如表演两军相争的武戏，一般由两个艺人操纵，一称上线艺人，站在影台左方，拿影人由左向右方行进，左手持影人的脖条，右手大拇指与食指夹拿影人的右手条，中指与四指卡拿影人左手条。拿下线的操纵艺人站在右方，影人由右方向左方前进。
影人有不同的人物类型，需要有不同的操纵方法。
如表演《升帐点兵》，“穆桂英出场风摆柳，升帐亮相身一扭，单脚一抬回身走，坐在帐上威风抖。”对不同的旦角，亦有不同的要求：“正小两手交，姑娘目下瞧，武旦风摆柳，花小手掐腰。”正小就是青衣，姑娘指闺门旦，花小即花旦或花衫。对大奸面出场的影人则是 “一步两摇，眼睛上瞧，出场踏板，抖袖挺腰。”“板”指影台上的“铺板”。 在表演硬巾武生和软和硬罗帽武生的基本方法是：“轻比鸿毛还轻，重比泰山还重，立如亭亭玉树，走如风吹落叶。”
人物头楂颜色，标志着不同性格。如“三国”戏中，关羽画红脸、卧蚕眉、丹凤眼，表现其英武正直忠义千秋的英雄性格。绿色则表示勇猛、善战，《铁丘坟》中的程咬金，《五峰会》中的暴虎，都勾绿脸。影人头楂向来不用蓝色，有蓝脸者，皆以绿色代替。黑色表现铁面无私性格，《珠宝钗》中的尉迟大海，就勾黑脸。黄色多用在神怪戏中，如二郎神杨戬，就画三只眼，勾黄脸。白色一般表现奸臣凶人，如《西宫判》中的庞太监，勾白脸带横线、浓眉、吊角斗眼。眉心点红痣，象征他专横阴损，心术不正。《盗仙草》中的鹤童，在脸谱中刻一尖啄，鹿童刻一鹿首人身，更为形象。
推陈出新 活跃民间
严开友的皮影戏班子成员们，平常在家操持农活，有人请戏时外出表演。其活动范围主要在曾都区的北部和随县中部及广水市西北部。尤其是在曾都区的万店和随县的高城等乡镇有一批捧客。
万店镇居民戢祥兵家就多次请过严开友皮影戏班子。戢祥兵的妻子刘金玉告诉笔者，孩子戢沅江做“三朝”的时候，也请来了皮影班子。皮影戏一开演，“人子”动起来，严师傅唱起来，锣鼓家什响起来，热热闹闹。邻里乡亲、亲戚朋友凑在一起，高高兴兴，喜庆吉祥，而且花钱不多，比放电影还有人气。
唢呐手蒋新远说，过去有个迷信说法：皮影的“人子”都是“上神”，主家花几百块钱一下子请来几十个“神仙”进门，添喜气除秽气，能保佑孩子健康成才，老人长寿。所以，主家请皮影班子主要是为孩子做三朝、过十岁，年轻人结婚、老人做寿等等；近几年，有的店家开业庆典也请我们去表演皮影戏，图的是个吉利和热闹。
严开友说，今年以来，他们每个月有10多场演出，每人几百块钱的收入，基本可以维持。为了让更多人进一步了解、认识和观赏我国这一古老的传统民间艺术，从7月初开始定于每星期在神农公园演出两场。截至目前，已演出10多场次，观众达3000余人次。
毋庸置疑，皮影戏是我市民间文艺的一朵奇葩。但皮影戏作为古老的艺术门类之一，像大多数传统民间艺术一样，在丰富多彩的现代文艺形式冲击下，其生存空间也越来越狭窄。为拓展演出市场，严开友等人在题材的选择上，突破古典、历史的局限，将一些现实题材编成四句八板演唱，给皮影戏注入了新的活力。他们在继续在表演《隋唐英雄传》、《薛仁贵征东》、《响马传》、《七剑十三侠》等传统剧目的同时，结合当前生活实际，创编了《中央政策好》、《劝君戒赌》、《老来难》、《尊老爱幼好风尚》、《如今社会怪事多》等十几首脍炙人口的现代皮影戏，还创造出百余首小曲、顺口溜，吸引了很多的观众。
带徒传艺 后继有人
严开友作为我市仅有的几位皮影艺人之一，前几年，他最担心的是后继无人，皮影戏可能会失传。如今，他总算舒了一口气。28岁的长子严贵贤、次子严宝贤已成为他膝下的得意门生。通过他近几年的悉心传教，两位徒弟已能够单独演出。去年，他在乡镇表演时，一位18岁的敖姓女孩观看他的演出后，十分欣赏这门民间艺术，主动拜严开友为师。前不久，她虽然考入大学深造，临走时对严老师说：我永远是你的学生。这样一来，更加增添了严开友演一辈子皮影戏的信心，今年4月初，他花万余元从外地购回了20多个牛皮新“人子”。
作为一位执著追求皮影戏的民间艺人，严开友期待着这门艺术能够继续传承下去，并发扬光大。
湖北省随州市沿河大道北端《编钟之声》报社张先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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